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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那场盛大的晚会上,德鲁克一再想到自己十分厌恶的祖父,那位总是觉得暴力可以解决所有问题的乖戾的退役士兵,他曾在一处亚洲战场上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同伴,虽然是应了那个四肢全无,在忍受着地狱般痛苦的士兵的请求,从那个战场返回后,他还是走上了自我救赎的道路。(爱阅读)他深居简出,每日躲在房间里划着虚无的十字,从结果来看,宗教并没有使他得到救赎。
从很小的时候起,祖父就带着德鲁克一起祈祷,他似乎深信报应,总认为不好的事情会发生在子孙后代身上。为了使后人免遭磨难,他觉得他们应该从小开始祈祷。仿佛是为了回应他不虔诚的可笑举动,德鲁克在祷告的时候偷偷带了一个桃核刻的佛祖雕像,那还是他从一个同学的书桌里偷来的,于是在祖父每次面对上帝祷告的同时,德鲁克也在偷偷念着“阿弥陀佛”。
起初德鲁克对这样的恶作剧感到得意,即使当时年龄很小,他却已经意识到两种神只的不同之处。然而事情总有暴露的一天,一次祷告的时候祖父发现了异样,他从德鲁克嘴里听到了一种类似异界的声音。他问:“德鲁克,你在说什么!”。
德鲁克不懂得巧妙地回应,下意识把手放进了口袋里,这个动作出卖了自己。祖父从他的口袋里把那个可怜的雕像拿出来,不动声色地教训了他一顿,德鲁克以屁股开花为结局离开了那个他所厌恶的祈祷之地。
有时候德鲁克就会想,这类记忆得以永久保存,大概由于其本身趣味充足。他在农场工作的经历却鲜有忆及,晚会的时候他从黄道周舰长身上闻到工业酒精和猪油的味道时,才猛然想到,他说:“如果是在之前,我们那里橙黄的猪油可以让你喝个够。当然不止猪油,香水也可以换点好的,你这个牌子似乎是用工业酒精兑的,也许是放久了的缘故。”
“就是工业酒精!”
德鲁克耸了耸肩膀,对舰长的回答不知如何回应。在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,他就习惯性地耸耸肩,以使别人看不出来他是因为语言笨拙而保持沉默。说到正事的时候他就不含糊了,他很威严地看着众人。
“诸位请静一静,关于纽约号的问题,我想诸位已经足够清楚了!”
他等了一会儿,以确保那些人真的没有疑问后又继续说下去,“纽约号现在就在外面,但是它现在的人口却不及原来的十分之一,我们有理由认为,他们进行了一场残忍的屠杀,把那些人都放进了生态循环系统里。”
这时有人提出了问题,“问那些人不就知道了!”
“可是我们连这个都办不到,那些人也消失了,就在不久前,各位到达这里的几个小时前,那些人全都失踪了。”
德鲁克的说法很容易就引起了误会,他们认为五月花号把所有人都放进了生态循环系统里,然后编造了这样一个谎言。德鲁克却不急于争辩,他请众人走到纽约号的船舱底部,他们在那里看到了一个像是幻影的实体。
舰长第一个把手伸进去,回到南方五号时,他依旧清晰记得当时的感觉,他仿佛重新经历了一遍人生,过去的每个细节都纤毫毕现地展现在他的内心里。就连不曾经历的未来也以预兆的形式展现出来,他带着他的感觉找到刘传,想请他以最准确的语言描述出来。因为这种感觉像一根骨头卡在了喉咙里边。
“应该是不同时空的碎片组合在一起了,就像一个人同时经历了所有不同的瞬间。”
舰长哇地把猪油呕了出来,他表示刘传描述得相当准确。在那个时候,刘传适时提出要前往亚洲铜考察的请求,舰长同意了。
在他们走后,躲在阴暗角落里的郝教授爬出来,他的动作显得拙劣,犹如一条在岸上挪动的鲤鱼。他用黑魆魆的手把猪油沾起来吃,又觉得味道过于苦涩,他拿来一个硬纸板,把那些猪油一点点刮进一个塑料瓶里。像是储备食物的松鼠似的苦心经营。
刘传在出发前给他留了食物,为了不使别人发现这个偷渡者,他把食物放在了箱子里,并在出发的前一天晚上告诉了郝教授,刘传没有得到回答,那个人似乎在角落里睡着了。
当他从南方五号的甲板下来时,仍然想着郝教授是否听到了他的话,他担心他会因此饿死,这对他也是不利的,那样他将会被当作一个杀人犯,随后被放到生态循环系统里。那些庸众还巴不得这样做呢,他们像沟壑里的蛆虫一样的心灵时刻想着贪婪地吮食腐肉。
他们的考察船的甲板只有一千多米高,现在云层在他们的头顶,类熔岩物质里升腾起来的水雾让他们像是蒸桑拿一般。大前研一笑说如果刘传来到危机前的日本,他会用一个月工资请他去蒸桑拿。刘传恍恍惚惚,亚洲铜在继续升高,自从上一次离开后,整座亚洲铜又升高了几百米,底部像是正方形的基座也越来也宽广。
在基座的东面,刘传看到了上面逐渐显形的文字,看起来像是字符串。大前研一走到他身边时,他已经被那些文字迷惑了,刘传把手伸到那些文字上面,有一种粗糙的颗粒感,这种感觉像是渐渐实体化,要把人吸进去一般。
几百米外陪同考察的人员发现了异样,他们提醒刘传和大前研一赶快离开那里。他们都没有听到,大前研一注意到亚洲铜上面浮现出震动中的水珠,以绝对的数学美感呈现在他们面前,两人相互对视着,都把手放到了上面。
刘传有偶尔写日记的习惯,他曾在日记中写到了一个湖泊所在地,事实上他从未真正到过那个地方,只是以某种梦态出现的概率都微乎其微。仿佛是预言一般,他现在来到那个地方,再次出发前往考察亚洲铜时,他就隐秘地感觉到了什么。他进入那个日记所在地的时候,郝教授已经把猪油沉淀干净,在炎热的船舱底部这样做十分费劲,高温会使得肉粒像柳絮一样在瓶子里翻腾。
他再次喝下猪油时,刘传也刚好从亚洲铜旁边消失,大前研一的消失比刘传晚了几秒钟。考察团认定这次考察没有任何作用,却忘记有两个人消失不见了,在他们看来,消失的人如同不存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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