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货车缓缓启动。
车身上大红的标语“精准扶贫到户到人”正接受检阅似的一个字一个字地踏步前移。车厢的前部堆放着米、油、面，后面黑妮和白蛋儿头并头挤在一起。
小温说，瞧黑妮，黑得可耐看，大眼睛，双眼皮儿，高鼻梁——鼻子瓷瓷实实的，像个小吸盘。
喊黑妮，黑妮狡黠地眨巴眨巴眼，哼哼两声，像笑。喊白蛋儿，白蛋儿面无表情，干绷着脸。
你这个心重的小东西，送你到“高老庄”享福还不成？小温用手指抻着白蛋儿鼻翼上的褶皱嗔怪道。小李悄悄举起摄影机——小温疼爱的神情和小乳猪懵懂的眼神真是绝搭。
小温发觉了，扭头一笑，拍吧，给咱黑妮和白蛋儿拍张婚纱照。
小李笑着调转了镜头。黑妮和白蛋儿依偎在在披红挂彩的笼子里，哼哼唧唧，不知在唱什么古戏。小温的脑海里闪现《红楼梦》第十九回宝玉给黛玉讲“耗子精”的镜头。跟小李说了，小李“哈”一声喷笑，呛了，眼泪都出来了。小李伸出兰花指，拿捏着腔调说，哟嗬，你们女孩子果真是矿泉水做的，真能拽文，让我这个黑芝麻糊做的看，顶多是《西游记》里猪八戒哄媳妇儿，要不就是开馆子的孙二娘和张青。
这回轮到小温大笑起来。
开车的老于停车去厕所回来，被搞得莫名其妙，上看下看，以为自己的衣服出了岔子。
小温和小李对视，笑得前合后仰。
一连串急转弯，小温招架不住，脑袋悠悠球似的“忽悠忽悠”晃来荡去，脑汁快馊成泔水了，胃里也开始上下闹腾。小温紧紧扶着车帮，两边的石山“嗖嗖”飞过，在空中拉出无数条虚线。每拐一次弯，胃里就汹涌一次，小温的嘴就紧紧抿一次。拐到不知多少个弯，小李喊老于靠边停车，小温捂着嘴跳下去，吐了个肠干肚净。
小李递给小温一瓶水，不行，我代你送到地儿得了。
小温摇摇头，不能当逃兵，柳沟的老百姓可都盼着呢。
他们要去扶贫的村子叫柳沟。柳沟偏，光曲曲弯弯的肠子路就转上大半天——哪里是山路十八弯，分明是八十弯。
走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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