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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落黑,丰禄老人的小屋亮起了一盏灯,像是谁在雨幕里戳了个洞。
黑子“踏踏”跑回来,到门口停住脚,炸起毛甩掉身上的雨水,匍匐在老人脚下作揖,亲吻。
老人吐着烟雾,自言自语说得热闹。直到黑子“汪汪”叫了两声,老人才回过神来,抚着黑子的头,眼里俯下疼爱。黑子一跃而起,跳上床,和老人并肩坐下,嘴里的热气哈在老人的后颈、耳根,嘴巴亲热地杵在老人麻杆儿细的腿上。
老人说,黑子呀,她们叫我挪窝,我去不去呢?
有脚步声。黑子“汪汪”咆哮着蹿出去,等脚步声远了,才折回身转回小屋。院子空落落的,斜对面正屋的灯许久没有亮过了——东间里的,三年前熄的,那个拄拐杖的老头儿,再也没有出现过。西间的灯一个月前熄的,那个勤快的小老太太,摔了一跤,送进医院不久就被拉了回来。她的葬礼很隆重,肉骨头成堆,黑子邀请了“断耳”“四眼”一起来啃。
黑子吃得并不安心,他看到丰禄老人眼眶里总是汪着泪,一支烟接着一支烟抽。
唉!大院子里从此就只有丰禄老人这一盏灯了。
雨水从梨树的叶片上滴下来,“咚”地一声,很响。
雨的嘴碎,丰禄老人的话也稠得很。雨夜,黑子最喜欢听故事——丰禄老人讲给它的,关于女人的故事:
一个寡,寡,寡汉子,爹妈都去了,他一,一,一个人过日子。有天下地回来,发现屋子里桌上摆着四样菜,一壶酒……第二天,他早早从地里回来,探头一看,乖乖!一个年轻美貌的大,大,大姑娘正在灶房忙活烧菜:红烧肉、糖醋鱼……他大吃一惊,脚下一松,从墙头跌下来,见一只灰兔子从门缝里钻跑了……从此那个女子再也没有来过。
他想啊,想啊,终于想起,他曾在地里救过一只兔子,原是报恩来了,可惜被人识破了原形就再也不来了……
丰禄老人结结巴巴地讲着——他一讲到女人就磕巴,带着无限惋惜的口吻说,换做我,我就不会惊,惊,惊动她……
每当这时,黑子就翕动着鼻子,抿抿耳朵,把头埋在老人怀里。它知道丰禄老人没有老伴儿,他的双腿自小患小儿麻痹症,是用手按着木屐,一点点挪着走路的,没有人愿意跟他。这个故事黑子听了一百遍了。最初讲这个故事时,丰禄可以一口气游到宽阔的大泉河对岸去摸螃蟹,眼睛也不花,可以躺在河滩的树荫下看《故事会》《聊斋》《今古传奇》……
可是今晚,老人什么故事都没讲,从老太太去世后他不怎么爱说话了,那个爱唠叨的母亲似乎把世间所有的话都带走了。
老人窸窸窣窣在床头桌上翻腾一阵,突然开口了:黑子!给你,三凤婆家的绿豆糕。黑子一跃,接了个正着,吧嗒吧嗒吞下去。
还有这个,咸鱼干,二凤的婆家新开了超市。黑子吃得高兴,忍不住“汪”了一声。吓得一只正从梁上穿行的老鼠,“噗踏”跌落在地,黑子嗖地撵过去——还是让它跑了。
院子里就他一个人,老鼠仿佛也知晓了。
老人说,黑子啊,我的亲人,就只有仨侄女了,哥嫂走得早,撇下仨孩子,我也是一步一挪地看着她们长大的。谁知道她们都嫁远了,剩下我一个瘸子她们不放心,说要接走啊,三家轮着管,我去还是不去?
黑子摇晃着尾巴听着,唧唧叫上几句,头偎在老人怀里。
没事,黑子,我走到哪,就把你带到哪。黑子高兴得直摇尾巴。
可是大凤吧,正闹离婚,一个人带孩子,我去不是添乱吗?
二凤添了个二胎,我去连住的地方都不宽敞。孩子乱嘈嘈,我也不安稳,听说城里都是坐便,我这腿,坐上去都费劲儿……
三凤没孩子,可是在深圳打工,租的房子是按平米收费的……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啊!
黑子叫了两声,天刚蒙蒙亮。三金在院子外敞亮地喊了一声,二哥啊,院墙要塌,我找檩条扶扶呀。
丰禄答应了一声,唤黑子把钥匙串衔给三金。三金一顿好夸:真个中用啦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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